正午厨房里的母亲

阿浩 1 0

正午的阳光从厨房的小窗斜射进来,照在母亲忙碌的背影上,她系着那条蓝底白花的旧围裙,围裙上还沾着去年春节炸鱼时溅上的油渍,厨房里弥漫着葱花爆锅的香气,混合着酱油的醇厚,这是二十年来我最为熟悉的味道。

母亲的刀工极好,菜刀与砧板相击,发出有节奏的"笃笃"声,青翠的菜叶在她手下迅速变成均匀的细丝,她的手腕灵活地转动,指节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大,我注意到她切菜时微微蹙眉——她的腰椎间盘突出又犯了,去年医生建议她少做重活,可她总说:"不做饭你们吃什么?"

油烟升腾而起,在阳光中形成朦胧的光晕,母亲的脸庞在这光晕中时隐时现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,她翻炒的动作依然利落,但已不如从前敏捷,我记得小时候,她能同时照看三个灶眼,现在却常常忘记关小火,锅底偶尔会烧焦,她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,那是岁月悄然留下的痕迹。

正午厨房里的母亲

"尝尝咸淡。"母亲突然转身,用筷子夹起一块豆腐递到我嘴边,这个动作二十年来从未改变,豆腐烫得我直呵气,她却已经又转回去继续翻炒,锅里"滋滋"作响,酱油的色泽渐渐渗入食材,母亲做饭从不用量勺,全凭手感,味道却永远恰到好处。

厨房的角落里堆着各种瓶瓶罐罐,都是母亲舍不得扔的,那个缺了角的糖罐是我五岁时打碎的,那个印着牡丹花的油瓶是姥姥留下的,这些物件构成了我们家独特的烹饪史,母亲从吊柜里取出一个褪色的饼干盒,里面装着她自制的辣椒酱,那是用阳台花盆里种的朝天椒做的。

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中,母亲开始唠叨:"你爸最近血压又高了,得少放盐...你弟明天回来,得做他爱吃的红烧排骨..."她的声音混在锅铲碰撞声中,时断时续,我突然发现,母亲不再像从前那样一边做饭一边大声唱歌了。

水槽里堆着待洗的蔬菜,自来水哗哗流淌,母亲弯腰时轻"嘶"了一声,手不自觉地扶住后腰,我想上前帮忙,她却摆摆手:"你看你的电视去,这儿油烟大。"她总是这样,把最辛苦的活留给自己,把最轻松的时刻让给我们。

饭菜的香气越来越浓,母亲关了火,用围裙擦擦手,转身从冰箱取出昨晚剩的鸡汤,倒进小锅里重新加热。"别浪费"是她的口头禅,阳光此刻正照在她疲惫却满足的脸上,那些细纹里仿佛也盛满了油盐酱醋的滋味。

"开饭了!"母亲的声音穿透整个屋子,餐桌上很快摆满五菜一汤,色彩缤纷得像一幅画,她最后一个落座,忙着给大家盛饭,自己的碗总是放在最边上,当我夹起一筷子青菜时,突然意识到,这简单的一餐里,藏着母亲大半生的光阴。

厨房渐渐安静下来,只有电饭煲保温的指示灯还在闪烁,母亲起身收拾碗筷,我按住她的手:"今天我来洗。"她愣了一下,笑着点头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,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,那些油渍、那些白发、那些皱纹,都变成了最温暖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