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个被算法精心编排的世界里,我们与陌生人的相遇往往始于某种荒诞的偶然,浓毛老太太与BGM的奇妙组合,就像都市传说中一个不合时宜却又异常真实的音符,突兀地闯入我们精心维护的生活乐章,这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老太太,顶着一头浓密得近乎夸张的白发,每根发丝都仿佛有自己的生命,随着她身体的微小动作轻轻颤动,在阳光下形成一圈奇异的光晕,而更令人惊异的是,她随身携带着一台老式录音机,不间断地播放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迪斯科音乐——那种节奏强烈、电子音效刺耳的BGM,与她那布满皱纹的面容形成令人眩晕的时空错位。
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地铁站,当自动门打开的瞬间,一阵震耳欲聋的《成吉思汗》旋律扑面而来,车厢里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们整齐划一地皱起眉头,老太太却浑然不觉,她随着音乐轻轻摇摆,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在空中划出笨拙却真诚的弧线,有人试图用眼神抗议,有人干脆换到别的车厢,但老太太的BGM帝国已经建立——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,整个地铁车厢成了她的私人舞厅,我突然意识到,在这个人人戴着降噪耳机、用私人播放列表筑起听觉围墙的时代,这位老太太正在进行一场无意识的听觉叛乱。
接下来的几周,我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与这位BGM老太太不期而遇,超市生鲜区,她在挑选西红柿时播放着《路灯下的小姑娘》;公园长椅上,她一边喂鸽子一边让《阿里巴巴》的旋律在晨光中跳跃;甚至在某家高档咖啡厅的洗手间外,我也曾听到隔间里传来压抑的《冬天里的一把火》和随之而来的轻微跺脚声,她的存在逐渐成为我都市生活中的一个固定坐标,那些过时的旋律像一串密码,标记着这座冷漠城市中尚未被完全规训的角落。
我开始思考BGM在当代生活中的角色,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,背景音乐是被精心挑选的情绪调节器——咖啡馆用爵士乐营造慵懒,健身房用电子乐刺激肾上腺素,商场用钢琴曲软化消费欲望,但这些音乐本质上都是环境的附属品,是增强现实的技术手段,而老太太的BGM却截然不同,那是她主动带入空间的声波入侵,是她对抗城市同质化的个人宣言,那些被时代淘汰的旋律经由她的录音机重生,获得了某种不合时宜的尊严。
浓密的白发或许是她最显著的身体特征,但真正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,是那种拒绝被忽视的声波存在,在一个人人努力融入环境、避免成为异类的社会里,这位老太太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了公共空间的声景规则,她的BGM不是背景,而是前景;不是环境的装饰,而是存在的宣告,那些刺耳的电子合成音像一把利刃,划开了我们习以为常的听觉舒适区,暴露出城市生活中被压抑的荒诞本质。
某个雨天的傍晚,我在便利店再次遇见她,雨水顺着她的白发滴落,录音机因为受潮而发出失真的旋律,她站在零食货架前,认真地比较两包薯片的价格,完全沉浸在由过时迪斯科构筑的私人宇宙中,那一刻我突然明白,这位浓毛老太太或许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后的浪漫主义者——不追求审美共识,不介意他人眼光,只是单纯地、固执地带着自己喜欢的音乐行走在世界中,在这个被算法推荐和流量逻辑支配的时代,这种毫无功利心的自我表达显得如此珍贵。
离开便利店时,雨已经停了,老太太的BGM渐渐远去,但那些扭曲变调的旋律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,在这个强调个性却又恐惧真正差异的时代,我们或许都需要一点老太太的勇气——偶尔关掉降噪功能,让自己喜欢的音乐外放,哪怕那旋律在他人耳中是多么不合时宜,毕竟,城市的声音景观不应该只有一种正确的打开方式,而浓毛老太太用她的录音机证明了:即使是过时的BGM,也能成为抵抗平庸生活的有力武器。